我生活的城市,繁华而苍凉,成功的圆满与失败的残缺,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多少与我恬淡的职业不相称,我一直奇怪自己竟可以在这摧毁着本质的地方生活了26年之久,尽管我也曾因为这里的喧嚣流连忘返,却终究逃不过繁花落尽,如梦无痕的命运,我从物质的一无所有再到心灵的一无所有,我伫立在精致的城市,却比烟花寂寞。" U' Y% r/ s$ ~7 x( |% \
A8 ?+ o: _1 R
我以作画为生,或许只有提起画笔的一刹,我的心才会变得充实,我由白天的高傲女子变成深夜的野猫,我用口红描绘太阳,眉笔勾勒山峦,眼影映衬天蓝,用麻布作画纸,以身体作画笔,我将一切的绝望与轻狂化为创作,只有这一刻,我才可以让自己活得充实,什么惆怅旧欢如梦,彷徨离愁别绪,都可以统统抛开,只因我活得压抑。我不敢想像有灵感枯竭的一天,但它还是来了。 * S( P; `8 ]5 C n" @; d5 u & h. W" }* n4 Z2 H/ H* c这种压抑感从何而来,我不得而知,白天我学会了压抑感情,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用高价从我的画室里搬走一幅又一幅我自认为不知所谓的作品,我学会了骄傲与虚荣,晚上我却是铅华洗尽,我经常会抱着我的画板哭泣,或是低低地和它说话,我无法平静内心的狂燥。我像很多人一样享受着自己的孤独并放任着孤独。慢慢地我开始厌倦这种绝世而独立的生活,我变得再没有任何创作灵感。# u) P u* v/ B6 r3 u z$ O" l1 Y& E
3 b: I1 q* l6 z' ?( n一筹莫展的我想到了外婆的故乡,轩镇。 / ?, a s, F. \. i # W3 q, _& {# R
想着外婆无限次深情地描绘着梦里依稀的水乡,我突然强烈地向往着,其实我对故乡并没有多少感觉,我只是希望有一个没有地铁也没有机场的地方,让我无法飞翔也无法下坠,每天在乡村的皮肤表层规律地游动,让我的妄想得到相对的停息。我开始不停地酝酿着一场突发性的逃亡,逃离支离破碎的色彩,逃离一切的迷幻。我只是没有想到,这次逃亡会让我陷入一场不能自拨的撕裂中去。9 P9 c- p3 W( Q5 c
' N) Z( X# {+ r1 A( [7 E破旧不堪的汽车载着简单的行李,昂贵的画箱,还有一脸惘然的我,回到了外婆的水乡。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轩镇古老的石头街道,简单而质朴的房子,落日的余晖和风中飘荡的芦苇,所有的一切犹如一幅我永远画不出的图画,存在我曾经的梦想中。我第一次露出了发出内心的微笑,努力地去搜寻着远去的日子,熟悉而又陌生,热情而又纯朴。 & r+ }0 \) c. w) V, r & n3 u7 T% F l# ~, T
我有点诧异于村里人的平静与淡泊,在诺大的花花世界里他们什么都不算,他们没有浮到社会顶层的能力,亦没有彻底堕入低谷的勇气,他们只是以一种毫无特别的姿态被夹在世界的中央,不受任何的注视,但我知道他们应该是有思想的。我希望通过水乡的柔美,人们的略显酸涩的沉默找到一丝创作的灵感。 7 C2 n I. ~ l! I, ?0 z & I1 x! [% }0 [2 ^. e: A( K) `
我住进了杨周的家,一户当地的农民,只有这里显得比较干净。- e. ?3 l! u/ z$ H( R5 |! {
9 m& o2 l* G( H% A2 O i
杨周40多岁,高大壮实,4年前娶了个外村的女人,我有点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爱情的存在,或者他们是否懂得体验爱的精彩,感受恨的支离。杨嫂喜欢穿着农村特有的艳丽而俗气的衣服,两个孩子的棉袄已经有点破旧,他们的脸,手,袖口都是黑黑的,眼睛却是亮的。看着他们,心底有种怪怪的感觉,我倒是欣赏杨嫂对杨周的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喘的表情,我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好玩。; U+ M7 s6 \' R Y6 Y- v: I
( c, n+ q2 B- h7 D( K3 ~% \每天我都背着画板,来到芦苇岸边,常常一个早上在发愣,呆呆着看着周围好奇的人们走来走去。清新的空气里有轻薄的寒意,阳光匍匐在肥沃的田野,田野上已有着很多劳作的人群,他们弯下脊背和淌下汗水的身影是那样自然,背负简单而沉重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成为习惯。8 K. K2 g" ~) r. m1 G" V
O' c4 G v% W" @; A, E5 T3 _杨嫂每天中午都会提着饭篮子为我送饭,我不经意地打量着她,并没有和她说话的习惯,在我面前,他们显得有点懵懂与软弱,杨周每晚临睡着都像说家训似的将她数落一顿,杨嫂走出房间时,都是一副委屈面红的样子,有时脸上还隐隐夹杂着红肿与泪痕,想到此,我冷冷的想发笑,暗暗地为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的同胞感到悲哀,但我冷漠已久,这种微弱的现象始终未能撩动我心底同情的因素,我只会闭上眼睛,继续保持沉默。 0 |- M( |- ~; s! v6 ~! e - J# _! ?* S+ S) A在他们看来,我却是高不可攀的,他们毕恭毕敬,诚徨诚恐地伺候着我,因为我付的房租足以等于他们半年种田的收入。我奇异于杨周面部表情的变化,所有凶狠的目光在接触到我的眼神里都会变得沉默与不安。从他们欲说还休的话语我品尝到了一丝苦涩。我没有多少朋友,从来都是孤独的人,事业,爱情如履薄冰,即使来到一无所知的农村,等待我的依然是如死灰般的沉默,我总是觉得空荡荡的。 * M8 Z# }$ D1 s( w1 e4 ?( j) S$ Z % {* q3 R9 x! x+ o$ \6 B9 M% I( {
但我无法与他们作任何的交流,他们的无知,琐碎与空洞又令我躲之唯恐不及,一种毫无意义的生活,我多少有点嗤之以鼻。! t2 _9 V. ?9 S1 D+ ~
8 [" d' `( [3 M/ u: w8 `& o! T7 N# ~
几天来,总算画了几幅感觉尚好的水墨画,我的心情难得的清朗起来,有点心满意足,开始奢侈地将我的眼球的注意力转移到杨周一家人的身上。) L) \1 ?, M4 p) I( b
5 y) w2 V( P2 I' ?' a/ A
中午杨嫂又来了,但不知为何,她走路总是一拐一拐的,好像扭伤了。" L+ r) Q$ T3 M/ `2 T
; w! @6 \1 N9 ^5 S“坐啊。”我难得地开口,杨嫂自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9 R4 K! u% O1 e9 v, l' A